槟榔历史文化研究

杨孚《异物志》:“槟榔扶留,可以忘忧”

《异物志》是汉代至唐代一种专门记载新异物产的典籍,主要记载当时周边国家和地区的物产风俗,包括自然环境、资源物产、社会生产、历史传说、风俗文化等诸多方面。这种文学形式于汉末产生,魏晋南北朝达到繁盛状态,至唐代逐渐衰变,宋以后基本消亡。东汉杨孚撰《异物志》,又名《南裔异物志》,为历史上最早的一部《异物志》。

杨孚(生卒年不详),字孝元,或孝先,东汉章帝、和帝永元年间人(公元76—105),广东南海人(今广州市海珠区)人。汉章帝时被举贤良对策上第,官拜议郎。明代工部虞衡郎中欧大任(1516—1595)纂《百越先贤志》,录有《杨孚传》: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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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孚,字孝元,南海人,章帝朝举贤良对策上第,拜议郎。和帝即位,用兵匈奴,孚奏言:“创造用武,守业尚文。”

时,南海属交趾郡,刺史夏则廵行封部,冬则还奏天府,举刺不法,其后竞事珍献。孚乃枚举物性灵悟,指为异品,以讽切之,著为《南裔异物志》,自后罗浮瑇瑁之属日绝,时谓能通神明。

杨孚正直清廉,且学识渊博。为了防止地方官吏以“竞事珍献”为名搜刮民财,他收集整理奇珍异物资料,专门撰写《异物志》一书,主要记载岭南一带的物产和风俗。主要包括四个方面内容:一是地域、人物、职官类,如儋耳夷、金邻人、穿胸人、交趾橘官等;二是草木类,如交趾稻、文草、郁金、槟榔、扶留、益智、科藤等;三是动物类,如鸟类有翠鸟、鸬鹚、锦鸟等;四是矿物类,如磁石、玉、火齐、礁石等。全书涉及“槟榔”的记载有两条,即:



槟榔

若笋竹生竿,种之精硬,引茎直上,不生枝叶,其状若柱。其颠近上未五六尺间,洪洪肿起,若瘣黄圭切。又音回。木焉;因拆裂,出若黍穗,无花而为实,大如桃李。又生棘针,重累其下,所以卫其实也。剖其上皮,煮其肤,熟而贯之,硬如干枣。以扶留、古贲灰并食,下气及宿食、白虫,消谷。饮啖设为口实。

古贲灰

牡砺灰也。与扶留、槟榔三物合食,然后善也。扶留藤,似木防己。扶留、槟榔,所生相去远,为物甚异而相成。俗曰:“槟榔扶留,可以忘忧。”

杨孚最早记载了岭南嚼食槟榔的习俗:“古贲灰与扶留、槟榔三物合食”,“槟榔扶留,可以忘忧”。后来晋代嵇含撰《南方草木状》亦有记载:“槟榔味苦涩,剖其皮,鬻其肤,熟如贯之,坚如干枣。以扶留藤、古贲灰并食则滑美,下气消谷。”

杨孚身为议郎,对岭南物种作了仔细考察,无论从博物学、医药学、地理学和史学等角度来看,都给后人留下了丰厚的遗产。《异物志》开创了我国记载不同地区奇珍异物类的先河,从此以后异物志类书籍愈来愈多。隋时属“杂传”类,而唐以后均列为地理方物类,记载着大量的博物知识。随着我国古代民族融合及与其他国家交往的扩大而产生,并随这一过程的加深而繁荣。

有学者考证,从汉到唐,至少有20多种以《异物志》命名的著作出现。著作中许多内容也源自杨孚《异物志》,有的则作了新的补充,尤其是关于“槟榔”的记载。如三国吴·薛莹《荆扬已南异物志》,史志未载,卷目不详。薛莹(208—282年),字道言,沛郡竹邑县(今安徽省宿州市埇桥区符离镇)人。三国时期吴国官员、文学家,太子少傅薛综之子,交州牧薛珝弟弟。薛综曾官合浦、交趾等地太守,薛莹随父常居岭南,对南方各地的物产风俗都相当熟悉,故有此书。萧统(501—531年)《昭明文选》录左思(250—305年)撰《吴都赋》注引《荆扬巴南异物志》云:

槟榔树,高六七丈,正直无枝,叶从心生,大如楯。其实作房,从心中出,一房数百实,实如鸡子皆有壳,肉满壳中,正白,味苦涩,得扶留藤与古贲灰合食之,则柔滑而美,交趾、日南、九真皆有之。

又如三国吴·沈莹《临海山水异物志》,亦即《临海异物志》,系东吴临海郡的一部方志。沈莹(?—280年),吴兴人,丹阳太守。据史料记载,吴黄龙二年(230年),沈莹跟随卫温、诸葛直出使夷洲。夷洲,即中国台湾。之后,沈莹来到临海郡、担任过官职,征剿过浙闽一带山越动乱。该志主要记录了夷洲、安家、毛民三个古代少数民族的社会生活状况、风土人情,对夷洲叙述尤为详细,也提及了黄龙二年东吴遣将卫温、诸葛直出使夷洲的一些情况。《临海异物志》亦载:

扶留藤,似木防己。扶留、槟榔,所生相去远,为物甚异而相成。俗曰:“槟榔扶留,可以忘忧”。

综上所述,杨孚《异物志》具有开创意义,志中录有:“槟榔扶留,可以忘忧。”这个俗语最早可能产生于汉魏时期,清代杜文澜《古谣谚》将沈莹撰《临海异物志》所载此则俗语收录到书中。曹操曾在《短歌行》中曰:“慨当以慷,忧思难忘。以何解愁,唯有杜康。”那么,嚼槟榔与喝杜康就有共同的特点,即都能醉人,都可忘忧。槟榔生于南方,果实可以用来入药。扶留,生于蜀中,人们常取它的叶子,有香味。将二者一起食用,味美健体,使人忘忧。其实槟榔还有一个杜康不具备的功效,那就是槟榔可以“祛瘴气”。岭南人自认为之所以不会生病,是因为他们经常嚼食槟榔。由此看来,嚼食槟榔能够在汉魏、六朝时期风靡一时,在士族阶层形成一种时尚,正是因为其具有“醉人”、“忘忧”和“祛瘴”的功能。

(原载张作奇编著《槟榔百典》,待出版)